躺在草席之中的方少游有些走神，与卓妃雪的一番争执让他也有些茫然，难不成自己的做法真的有问题吗？
师父曾经说过剑无好坏但人却分善恶，善人之剑虽然强大却终有破绽，因为善人要受道德伦理的诸多约束，而相比之下恶人之剑就无所顾忌……这世上只有“无所顾忌”才是最强大的招式，它能帮助你打破一切繁规琐矩，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器。
方少游说可我看书上都写着邪不压正，坏人都会被打败。
师父冷笑一声说“邪不压正”的确是书上所写，但也仅限于书上而已，实际上那些书都是坏人写的，他们要骗大家都去当好人，于是他们的“恶”才有用武之地。
方少游说这世上难道真的没有好人？
师父说有但都死了，常言道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就是这个道理，你的对手若是善人你就必须当恶人，因为善人无法打败善人，你的对手若是恶人那你就必须比他更歹毒险恶，因为只有恶人才能打败恶人。
方少游深以为然，他说师父你这么厉害肯定是天下第一恶人。
师父大笑说其实善恶也并非那么泾渭分明，这其中大约有三个阶段：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方少游不懂，他问那到底是不是山呢？
师父说第一个阶段你要做大奸大恶，抛却善念，在这个阶段你可为枭雄，称霸一方，却不能无敌于天下。
师父再说第二个阶段你要以恶为善，用恶的手段去达到善的目的，此时你已经登凌绝顶，可纵横江湖，但依然不是无敌。
师父又说第三个阶段你善恶不分，遵循本心，不求无愧于天地，只求无愧于自己，踏破凡尘俗念，把你的意志置于芸芸众生之上，此时方可称得上是独步无双。
方少游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太懂。
师父说天机不可泄露，时候到了自然知道。
这是师父打发方少游时的惯用台词，他嘴里说了许多“天机”，直至今日方少游也是一知半解。
方少游回想起自己当初与师父的这么一番谈话，心里却越发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了第几个阶段，但细细想来他连枭雄都称不上怕是连第一个阶段都还没到。
当方少游沉浸在思索之中的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围观，毕竟卓妃雪生得姿容无双，虽然脸上不施粉黛还刻意抹上一些灰尘，但那份倾城的绝色又哪里能够遮盖？
襄阳城的路人哪里见过如此漂亮的少女，与之相比就连城东兰桂坊里的头牌乐伶怕是也要黯然失色，他们对着卓妃雪指指点点，间中有几个人倒是上前“问价”，但按照方少游预先的安排，卓妃雪只是埋低了头闭口不答。
见时机差不多了，方少游便隔着破洞朝卓妃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以计划行事。
卓妃雪这才抬起头，清了清嗓子说：“各位恩公愿意慷慨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卖身为奴，但小女子残躯一具无法面面俱到，还请你们想个法子选出一位恩公。”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卓妃雪不开口说价格，毕竟这里聚拢了那么多人，想出价买下这绝色小妞的不在少数，可该由谁来当这个“幸运儿”却是个问题。
此时人群只中有人起哄：“既然没有标价，那自然是价高者得，谁开的价格高谁就带走这小妞！”
这倒是个办法，大家都点头称是，至于那个趁机起哄的人自然是方少游预先安排好的托。
可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开口出价，毕竟这个办法虽好，但总感觉有点怪怪的，这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要像拍卖物事一样买卖人口？这不会被官府抓走吧？
这便是方少游原本设计的甄选“猎物”的方式，敢违背王法出价买人就说明此人居心叵测，而出价高者则说明身家富有，二者兼备便称得上实实在在的“为富不仁”。
见没人开口，之前那个托立马叫嚷道：“我愿出五十两银子，这个小妞归我了!”
有了第一个出价的人，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之前还在犹豫的人哪里甘心看到这样的绝色美人被人五十两银子买走，这价格比兰桂坊过一夜还便宜呢！
马上就有人抬价：“我出一百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我出两百两！”
“两百五十两！”
卓妃雪的身价在众人的哄抬下飞速上涨，很快就来到五百两银子，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跟价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蓝衫青年和一个白衫青年还在互相叫价，这两人衣着光鲜还带着随从，很明显都是襄阳城中的纨绔子弟。
他们两人显然也互相认识，蓝衫青年朝白衫青年拱了拱手：“张公子你就不要跟我争啦，上个月你赎回家的那个小娘子还不够你玩吗？”
姓张的白衫青年笑了一声说：“胡公子当我是瞎子不成，这姑娘如此绝色放在襄阳城中独一无二，哪里是那些凡脂俗粉可以比的？”
胡公子哼道：“张公子你胃口不要太大，别忘了我爹是谁。”
张公子脸色微变，显然有些忌惮对方家世，但当着这么多人他哪里肯随便放弃：“你爹要是知道你在街上跟我争一个卖身女怕是要气个半死，胡公子少拿家里人压我。”
胡公子咬了咬牙本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觉得对方说得对，不过他实在不愿意放弃这几乎到手的肥肉，于是略作让步：“张公子你我是朋友，又何必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不如让我卖下此女，过几日再送到你府上，我们同欢共乐。”
这话一出口不少看戏的围观者都脸上变色，这两个人实在无耻，竟然把这种荒淫之事放到台面上来说，但碍于他们的家世竟无人敢开口。
张公子本也不想再争，有台阶能下自然最好，他大笑一声说：“好，就照胡公子说的办。”
胡公子大喜过望，他挤到卓妃雪面前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姑娘，这是五百两银子，你便认我作恩公吧，跟我回家保你日后好吃好喝。”
他着重强调了一个“日”字，引得围观者一阵哄笑。
卓妃雪脸色微变，手指按在腿上骨节发白，要不是方少游隔着破洞不停地给她递眼色，她只想一耳光抽得眼前这傻子北都找不着。
五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但用作一行人得路费仍然有些吃紧，卓妃雪没接银票。
胡公子没瞧出异状，只当是她太过羞涩，当下伸手来抓卓妃雪的手。
没想到就在此时人群被挤开，胡公子被硬生生推到了一边去，他转身对着来者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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